“镜怜，帮我把那个铃铛和彩灯递上来。”
珊珊姐站在金属梯上，向镜怜伸出手。
“啊……好！”
少女一时没反应过来，过了一会才慌乱地将东西送上去，之后又兀自发起呆来。
“怎么了？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？”
镜怜被这声音一下子惊醒，抬起头，发现珊珊姐那漂亮的脸蛋紧凑到眼前，明媚的眸子与少女双目相对。
耳边传来青鸾与小鱼打闹的声音，很快，就听到蜃楼少年大声的训斥声，以及涂方愉快且轻佻的笑声。
“有什么烦恼么？”
叶珊珊颇为担忧的问。
“有什么烦恼不妨就和我说说，就当是咱们共同的秘密，你觉得怎么样？”
镜怜憧憬像这样有着强大包容力的女性。
“啊……没什么……就是……就是单纯发了个呆……”
珊珊姐盯着少女好久。
“有烦恼一定要说哦……”
她不再过多询问，回过头继续装点屋子，一边工作一边念叨着。
“你们这年龄的女孩啊，总喜欢胡思乱想，我班上几个学生也像这样……其实啊，以我们这些大人的眼光而言，你们的烦恼根本不算什么哦？有烦恼和我们说说就好……”
镜怜低下头，轻轻点头。
其实，根本不是什么大事，正如珊珊姐所说，只是有些心悸而已。
一种不好的预感，突然降临到少女的头上。
她轻轻离开珊珊姐身边，环顾周围，除了那一圈小孩子聚在那儿玩着游戏，她看到徐隆大叔正待在院子里，手上捧着一颗一人大小的模型树。
“距离圣诞节还有好久吧？”
镜怜凑过去和男人搭话。
“不觉得很有意思么？明明是感恩节，却像是过其他节日一样放一堆装饰品，明天一定会很热闹的。”
徐隆的笑声很爽朗。
“嗯……很期待呢……这还是我第一次，做这种事，感觉好新奇……”
镜怜弯下腰，从包裹里拾出一大串缠在一起的led灯泡，以及几个拳头大小的南瓜杰克装饰。
她仔细解开电线。
“以前没有办过么？像这种节日宴会？”
“没有……我只在电视上看过……没有这种机会。”
冰凉的夜，时不时能听到屋内传来笑声与吵闹声，隔着一扇门，总觉得有些听不真切。
大叔套着厚厚的羽柔服，只是在一旁观望就觉得心里暖暖的。
“也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样的机会呢。只有在这里，在这个妖怪公寓，才能看到这种奇异的景象吧？各种妖怪聚在一起，一起做开心的事，留下美好的记忆。”
徐隆的眼神柔和，似乎在回忆着什么。
或许是想起，过去的主人了吧。
镜怜抿着唇，眼中带着笑意。
二人没有在多说话，只是静静做着手中的活计。
将小礼物，彩灯挂在模型树上，插上电，然后再院子的观赏树上也挂上彩灯，将小南瓜藏在灌木丛中。
“完成了！”
徐隆按动开关，霎时间，清冷的院楼染上一层温暖的橙光。
“喂！大家！完成了！快出来看看！”
徐隆向着屋内高声吆喝着。
最先跑出来的是小孩子，她们的步伐轻快，跳着笑着，一副精力十足的模样。
然后是蜃楼与涂方，珊珊姐，他们举止要得体不少，不过在看到院内那副漂亮的景色后，还是露出惊喜的模样。
“不错，今年的东西虽然杂，倒是很隆重呢！”
就这样，万事准备就绪，就等着第二天的到来。
孩子们簇拥着赶回屋内，镜怜也跟着一起进屋。
他们围坐在沙发上，玩起桌游来。
一开始还很害羞，不敢大声说话，但在青鸾与涂方两人把气氛炒起来后，镜怜也跟着活跃起来。
徐隆和叶珊珊站在一旁，望着这幅其乐融融的模样，不禁露出笑容。
“爱丽丝还没回来啊……”
叶珊珊看了看手机时间，露出担忧的神色。
“就和两天前一样……那天是一个男人带着他回来的。”
徐隆告诉叶珊珊。
“感觉外面有些不太平……最近去了异管局一趟……妖怪们都说晚上最好待在公寓里，别随便外出……”
徐隆当然明白叶珊珊的担忧，就像三天前，他被卷入名为镜世界的异空间内，遇到被天行者们称作残渣的黑色怪物。
“珊珊……你莫非是忘了吧，爱丽丝她是大妖怪，你应该知道大妖怪是什么概念吧？更何况，还有玛门在……你这是担心则乱啊……”
公寓内的任何一人都有可能出事，但唯独爱丽丝是不可能的。
不过男人又想起两天前爱丽丝那幅昏迷不醒的虚弱模样，他又突然担心起来。
她真的没问题么？
徐隆在远处望着镜怜，看着她那纯真的笑容，内心闪过一丝不详。
玩了将近两个小时，在叶珊珊和蜃楼的驱赶下，两个孩子总算是放弃了继续逗留的打算。
青鸾鼓起腮帮子，气呼呼地跟着蜃楼走上楼，而珊珊姐则是带着小鱼去公共澡堂洗澡。
涂方笑眯眯地向镜怜挥手告别，独自一人走上二楼，唯独留下大叔与少女二人。
“玩的很开心呢。”
镜怜低下头，两颊微红。
“那不是很好么？人活在世上，就是要开开心心。老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，多不好。”
徐隆昂起头，一副要说教的模样。
不过很快，就看到女孩脸上不满的表情。
“大叔一点也不懂女孩子的心！”
她吐了吐舌头，伸出小手掐了徐隆一下，然后啪嗒啪嗒，踩着拖鞋跑上楼。
“笨蛋大叔！”
没等徐隆反应过来，少女跑出视线不久，就又折返回来。
这一次，女孩的脸上没有了不满与怨气，而是带着期待与快乐。
“明天！我很期待！”
说完，又把小脑袋缩回去，头也不回的跑上四楼，只留下徐隆一人呆呆注视虚空。
虽说人已离去，然而那副娇俏可人的模样，却残留在男人脑中，久久无法散去。
“搞什么啊……这个小姑娘……”
徐隆捂住脸，他觉得两颊发烫。
♬ ♬ ♬
镜怜关上房门，背靠在门后，抵住门背。
她努力让急剧跳动的心脏缓和下来。
总觉得刚刚对徐隆大叔做的那些事……很大胆，完全不像自己。
究竟什么才是真正的自己呢？
镜怜离开房门，躺在柔软的大床上，她没有开灯，房间里黑黢黢一片，从窗外透过商店街明丽的灯光。
房间里还什么都没有，书桌上摆放着从徐隆那借来的书，是一本恐怖小说，镜怜还没来得及看。
她现在不太能提起看书的兴趣。
房间，似乎将一切事物全都隔绝在外，形成一道透明墙壁。
镜怜将双手放在腹部，仰躺着目视天花板。
双手伴着呼吸上下起伏。
“活着的……实感……”
她自言自语。
以躺着的视角望向窗的方向，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到外面。
只能看到灰色的天空，以及被城市灯光染成橙色的余烬。
镜怜觉得自己正浮于云霄……飘忽忽的，双手双脚都像是浸没在水中……
在此等舒适的环境下，她不知不觉就坠入梦乡。
于此展开，绵长又奇妙的梦境。
究竟什么才是真正的自己呢？
镜怜在梦中，回到那个房间。
那个上次梦见的房间。
她这一辈子，都好像被困在房间之中，像一只断翅的麻雀，一辈子只能被锁链锁住，活动区域不过巴掌大小。
现在，她依旧以一种狭窄的视角，观察着那个房间。
如同棉花糖般，软乎乎甜蜜的房间。
这一次，似乎延续上次未完的梦，她听到女孩的声音。
声音听着不大真切，像是浸泡在深水之中，隔着水幕倾听外界的声音。
“哎？明天？要一起去么？”
“公园也好，电影院也好，我都可以啦……反正我跟着你……”
“嗯！一定不能食言哦！”
洋溢着青春与朝气的少女声音。
像是在和朋友聊天，住在这样温暖可爱的房间里，这个孩子性格又这么开朗，肯定有很多朋友吧？真好啊……
镜怜的心底泛起一丝酸楚。
她觉得……很羡慕，很嫉妒……
她听到女孩咯咯的笑声。这个孩子一定很幸福吧？真好啊？冥冥之中，似乎有一道声音在镜怜耳边呢喃着。
[真好啊……如果她的一切都属于你的话……]
镜怜的心跟着这可怕的念头一起轻轻一颤。
我到底在想些什么？
紧接着，像是在回应这道心声，狭窄的视线……发生了变化。
原本只能透过缝隙看到屋子的一角，然而现在，视线慢慢上扬，她，少女镜怜……看到了屋内女孩的真身。
那是……
在看到的那一瞬间，她就后悔了。
因为有一部分记忆，多了出来。
“哈啊——”
镜怜从梦中惊醒，她的额角渗着冷汗，头发紧贴在脸侧，感觉相当不舒服，但她已经顾不上这些事情了。
少女打开门，冲出房间，往徐隆大叔房间的方向跑去。
梦里那个女孩……究竟是怎么回事……
不行，这不可能，必须……必须赶快证明……梦境根本都是假的……
镜怜的大脑一片空白，她咬紧嘴唇。
她的手还在颤抖，为这不知真假的梦境感到恐惧。
她拿出徐隆房间钥匙，踉跄着打开房门，像是缺水的鱼儿那般，扑向徐隆大叔的方向。
“大叔……”
必须……
“大叔！你快醒醒！”
徐隆睁开眼，就看到镜怜趴在自己床边，脸上满是焦急与迷茫。
“唔……怎么了……镜怜……现在几点……”
他揉着惺忪的睡眼，单手撑起身子，迷迷糊糊想要坐起。
但很快，他就被镜怜接下来要说的话惊醒。
“我要出去……大叔……”
“什么？”
徐隆从未见过镜怜这幅模样，这个小姑娘这几天一直是软绵绵乖巧的性格，然而现在，徐隆却从她的身上看到了另一面。
“我要出去……离开妖怪公寓……我想出去看看。”
徐隆深吸一口气，定了定神。
“不可以……”
他慢条斯理的说道。
“为什么……大叔……”
“外面很危险，我之前和你说过的吧……会有怪物把你抓走的，呆在这里，你肯定不会出事的。”
如果是以前，镜怜一定会就此罢休，她没有抗拒的魄力。
但是……
“求求你，大叔……我……刚刚做了一个可怕的梦……一个可怕但又无比现实的梦……所以我必须出去……我不是想要离开，就出去看看，不会花太长时间，逛一圈就回来……”
梦？徐隆反复咀嚼着这个字眼。
“做梦？你做了什么梦？”
“我……现在还不能说……因为太过超现实……但这事关我存在的意义……”
镜怜咬着嘴唇，“虽然我不能说，但是，让我出去走走，可以么？”
“不行……我是为了你好。”
啊……是为了我好，镜怜在心里默念着。
如果是为了我好，不就应该让我出去么？
“那……如果你和我一起去呢？有你陪同就不会出什么问题了吧？上一次，不就是你把我从那些黑影手上救出来了么？”
镜怜并没有放弃，即便后退一步，她也想争取这份权利。
一直以来，她都呆在一个灰色的小房间里。
对着电视机，呆然换着频道，切换录像。
镜怜的性格懦弱，她没有办法向别人说出自己的愿望。
所以会一直去迁就，所以会把秘密藏在心底，一个人烦恼，望着天空发呆。
而如今，一个难题横亘在自己面前，关于自己的存在，关于过去的记忆，关于身份的难题。
那是自存在起，就一直困扰着她的，究极的问题。过去，因为她什么也不知道，所以可假装一切未曾发生。而现在，在做完那个梦境后，一切都变了。
真正的自己，究竟是什么样的？
镜怜感到恐惧，她想要否定在梦中看到的真相，因此她才想着走出妖怪公寓，走出庇护所。
镜怜，充满希冀地等待着，等着大叔的回答……大叔这么温柔，如果是他的话，一定可以……一定会理解我的，他会满足我的愿望，帮助我找出自己的真实身份。
然而——
“不行，绝对不行……我不能拿你的安全开玩笑。”
大叔的表情坚决。
“什么啊……我才不要呢……”
镜怜，终于……没办法再抑制住自己。
“什么？”
她看到大叔那不可思议的吃惊表情，不知为何，心底升起一丝愉快，像是咬下糖果那般甜蜜。一直小看我，把我当做小孩子，把我当保护对象，以为我很好欺负对吧……才不会如你心愿。
“说什么……保护我的安全！不让我出去……明明，明明只是擅自把我关进这个公寓里，就跟监狱一样……只能在这一小块地方闲逛……明明你们都能随便出入……”
“因为我们要保护你啊……你和我们不同……”
“哪里不同啊！说好将我当做同伴的呢？把我关在屋子里……你们和那些黑影有什么不同啊！这个公寓和以前关我的小灰屋到底有什么不同啊！！都是监狱啊！！”
镜怜带着怒气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徐隆的房间，丢下男人一人，丝毫没有顾及他的感受。
没有必要去顾及……她是个任性的坏孩子，是个可怜的孩子……所以她本就没有必要去顾及他人的感受。
等到她来到自己房门前，她才回过神来。
做了坏事了啊。
但镜怜并未后悔，她只觉得很爽快，就好像把心里压抑的一切都倾倒了出去。
她其实，很喜欢这个地方，因为这里很温暖，有关心自己的人，有爱着自己的人，热热闹闹，这里是最棒的居所，是镜怜梦寐以求的地方。
然而，现在，镜怜需要的是找到生存的意义。
因为少女一无所有，只有在那小灰屋里翻来覆去看个不停的录像带。
她有作为人类的记忆，却没有身为人类的实感。
如果能够轻松说出“我是个普通女子高中生”的话，或许她还会释怀的吧。
但现在，当这个公寓的所有人都在告诉自己，说她是个“妖精”不是人类时，她存在的意义就产生了倾斜。
而那个梦，则是彻底打破立柱，让思想的房屋倒塌的最后一根稻草。
她觉得孤独，渴望被理解，可恶实现心愿。
她觉得徐隆本应能理解自己，因为她感觉到，自己与徐隆是同一种人。
然而现在……
“既然大叔你不同意，我就偷偷出去。”
镜怜赌气的想。
在做完那个梦境后，她回忆起梦中的房间，还想起前往那个房间的道路。
就在这附近。
镜怜想起了房间的位置，但她还没回忆起自己的身份。
那个房间……我必须亲自去看看，确认某个东西……
镜怜一头钻进自己的屋子，她打开台灯，坐在写字台前，从抽屉里翻出纸笔，循着记忆开始在纸上画出地图。
可就在她快要画完的那一刻，突然觉得浑身一冷，一阵凉风袭来。
镜怜打了一个哆嗦，自己什么时候把窗户打开的？刚刚的愤怒被这冷风吹散，她正要起身想把打开的窗户合上，却听到——
“看来你已经想起来了啊……哼哼哼。”
男人的声音，残酷的嗤笑声。
镜怜转过头，她看到敞开的窗前，站着一个不可思议的男人。
黑色的长风衣，苍白到近乎透明的皮肤，白色的头发。
双眼在黑暗中闪着红芒，如同烧灼的煤炭那般，男人的嘴角带着残忍的笑意。
像是舞池前绅士的邀约那般，他向镜怜伸出右手，微微俯身。
“遵循您父亲的旨意，我来接您了，亲爱的小姐——我要把你带回去。”
♬ ♬ ♬
黑色的幽灵，死神般如影随形。
林晴对自己的体力不太自信，但他唯有加一万倍的努力往前冲。
cosplay也好，恶作剧也好，化妆舞会也好，否管最后结果如何，现在的他脑中只有两个字——快跑。
被梦魇抓住就意味着坠入万劫不复的地狱。
林晴的身体后倾，拿出马拉松赛手那般的气势。
偶尔会有鬼影伸出鬼爪，抓住林晴的衣服，不过都被这个男人给挣脱开。
没有人数的优势，就用气势来对抗。
“喂喂喂——别小看脱离大学好几年的侦探啊！我的体力……超乎你们的想象……”
绑着玩偶熊的背带断了，他就顺势扔掉肩带，将玩偶熊拖在手上。
白白的大熊玩偶，像是斧头那样被林晴握在手心，被他肆意挥动，在空中划出“嚯嚯嚯”的声音，棉花如同雪花般四处纷飞。
“好痛！好痛！”
“这个人类好强！”
“一定要抓住他！”
像这样的声音时不时从身后传来，但很快就被男人手上的玩偶熊打落，摔倒在地上再起不能。
“你们这些杂鱼……玩恶作剧还早一万年啊……哈哈……靠，好累……哈……”
身体仿佛要被撕裂，耳鸣，喘息，心脏的鼓动，此起彼伏。
喂……要逃到哪里去啊。
林晴瞥见前方也有鬼影闪烁。
哪里都逃不出去啊……
该怎么办……
这场盛大的追逐战，在鬼影与林晴两方之间，如若必定要分出胜负的话……
“嘻嘻嘻嘻……逃不掉——”
“别让他逃掉——看见我们的人类！吃掉！”
双腿感觉快要断掉了！
不知不觉，穿过教学区，横跨人工湖，越过林荫大道。
没有一个人……无人的世界……即便是宿舍楼也漆黑一片。
“至少要跑出校门……”
因为校门就在眼前。只差一点距离。
熊玩偶……果真是幸运道具啊，要是没这东西……今天早就被抓住了。
这里还是自己的世界么？或许自己正在做梦吧。
感觉不到手脚，两眼发昏，嘴巴张得大大的，像一条缺氧的金鱼，心脏……心脏快要爆炸了，四肢好像根本不属于自己。
完了，要葬送在这儿了么……
校门口……命运指引自己来到这里。
这是林晴最后的赌注。
会有……会有转机么？
他的意识快要消失了。
还能听到背后嘈杂的人声，怪物们紧追不舍。
糟糕至极的噩梦！
而在校门口……
林晴瞪大双眼，像一个好几天没有喝水快要渴死的流浪汉，看向甘甜的水源。
带着白熊玩偶，一定会好运……自己向来相信这种东西，所谓的星座运势。
而现在，见证运势灵验的时候，来了！
林晴看到校门口停着一辆摩托。
最重要的是……钥匙没有拔去……
真的会有人犯这种错误？在校门口放一辆没拔钥匙的摩托车？
周围没有一辆车，跟自己来时完全不同，没有人迹，没有停车，只留下一辆孤零零的摩托，还插着钥匙。
可疑至极。
可林晴已经顾不上这么多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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